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。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、鬢如霜。
夜來幽夢忽還鄉,小軒窗,正梳妝。相顧無言,惟有淚千行。料得年年腸斷處,明月夜、短松崗。

《江城子》乙卯正月二十夜記夢 蘇軾


他猛然驚醒。

映入眼簾的是一室孤寂的黑暗,手撫上身旁十年來捨不得丟的鴛鴦枕,涼的,就如同這些年來,少了那人後,所感受到的冷冷孤寂。

再也睡不著了。想起方才的夢,心,泛著絲絲的疼。

是啊,十年了,也過了那麼久的時間,孩兒也大了。但是,那夢明明是那樣、那樣的清晰,就像是昨日才發生般的鮮明,他怎麼能忍受半柱香前的美好只是場夢?

「娘子……」他不自覺呼出了聲,隨即自嘲地笑了笑。夢裡的她,如孟夏的睡蓮似美好,嬌滴滴的人兒,正對鏡畫著妝容。而他,在夢中,正是衣錦還鄉之時,一下馬,便是迫不及待進入房看看他的小娘子。

「我來吧。」他執起妻的小手,接過她手上的黛,為她細細畫眉。漢代時張敞那句「閨房之樂,有甚於畫眉者」使之從此背負輕浮之名,然而他卻懂張敞的心。他的小娘子啊,身著一襲湖綠色的衣裳,羞赧地垂眸讓他為她上眉色,人生如此,夫復何求。

放下手上的黛,而妻子也抬起頭望著他,眼淚,就這樣流了下來。望著妻子臉上的淚珠,一股濃厚的哀愁突地滿溢於他的胸中,一滴溫熱襲上他的手,原來自己也早已滿是淚。

他伸手想拭去妻子的眼淚,豈知才將手向前伸,那紅顏卻如炊煙般散去。他一驚,也瞬間從夢中甦醒。

自愛妻過世,已是十年,如今她的墳,距離自己千里。千里的墳尚可驅車前往,然而那人,卻不只千里遠了。他好想、好想在和他的小娘子說說話、談談心,而這個願啊,卻是很難、很難實現。

只是啊,就算實現了,真的可以見面了,他可愛的娘子大概也不識得他了。撫上自己花白的鬢髮,他笑了笑。十年,讓孩兒從牙牙學語變成束髮少年;十年,也讓他從鬱鬱青年變成不惑之年。髮,不若過往般黑,容,也漸漸爬上歲月的歷練。倘若見面了,也許會嚇到他嬌滴滴的小娘子吧。

他走下床,緩緩步到窗邊,有些失神地望著遠方的月。千里之外,他的娘子的墳,也有同樣的月光照著。矮松庇護著她的葬身之處,小小的山巔,卻也是他年年痛得肝腸寸斷之處。

娘子,黃泉之下,妳還願意等我共飲那碗孟婆湯嗎?他低聲問。

而回應他的,只有那孤冷的風。


好久沒有玩改寫了,有點生疏就是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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